建筑乃園林之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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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步入一個新的生態(tài)文明時代，是用綠化還是用園林一詞來為城市美學定性？

　　園林，中國園林，是一個集萃的綜合藝術(shù)王國，它的建筑之美、山水之美、花木之美、季相之美，整體生成了園林審美的意境。

　　“振葉以尋根，觀瀾而崇源”。園林的起始和中心是園林之建筑。園林建筑一方面組織游覽路線，指導游人欣賞山容水態(tài)；一方面給游人提供觀賞上的方便和舒適；還有的就是意凝神聚的審美意境。所以，建筑是園林建構(gòu)的要素之一?？梢赃@么說：園林的每個部分，每個角落無不受到建筑美的光輝的輻射。唐代姚合在《揚州春詞》中就有“園林多是宅”之句，足以說明園林對于建筑的依賴性。

　　中國園林建筑由什么形成的？是宮殿廳堂、是亭臺樓閣、是橋廊榭舫、是門窗墻路。中國園林追溯至先秦時期秦漢的皇家園林稱為苑囿，苑囿中的主要建筑亦稱宮，所以苑囿也作宮苑或高宮之謂。殿，專指帝子、宦官臨朝治事或供奉神佛的庭所，如北京的太和殿、一般寺院的大雄寶殿。廳堂在園林中為主體建筑，山水花木通常在廳堂前面設置，使廳堂成為觀景的最佳場所，同時在園景的襯托下，廳堂本身亦構(gòu)成了園中的主景。而且園林中廳堂的布置“先乎取景，妙在朝南”，因為坐北向南位置，使得廳堂大多寬敞清麗。

　　園林中的亭，體型小巧，點綴著苑中風景，同樣也供游人駐足休憩。正所謂“亭者，停也。所以停憩游行也”。亭子的形式也千姿百態(tài)，三角、四角、五角、六角、八角、梅花、十字，還有傘亭、圓亭、樓亭等等，正如《園冶》中說：“亭，造式無定，隨意合宜所制”。亭的建筑材料也是五花八門?？墒窃谛虏牧闲鹿に嚦涑獾慕裉?，我還是追崇木、竹、石座亭，甚至于茅亭、草屋。既可觸發(fā)思古幽情，亦是對自然審美意識的覺醒。

　　臺，也稱跳臺。早在夏、商、周三代，就有了臺的建構(gòu)。例如，夏君有歸臺之享，夏桀作瑤臺，紂七年而成鹿臺。再往上溯，《三海經(jīng)》有“軒轅之臺”、“共工之臺”、“帝堯臺”……臺的空間造型是什么？許慎《說文解字》說：“臺，觀四方而高者。”臺的特點就是高聳，其作用就是可以觀四方。說到這里，不得不提及榭這個建筑。榭，《說文解字》說，臺“與空屋同意”，說明臺上往往建有空屋。不過，所建的空屋又往往稱為“榭”。《說文解字》：“榭，臺有屋也。”所以，園林建筑中，“臺榭”往往連用?！稌?middot;泰誓上》孔傳：“土高曰臺，有木曰榭”。臺榭的功能是什么？專家們認為它是自然崇拜的產(chǎn)物。古人以臺榭崇拜，祭拜天地、應受天命、溝通天人。當然臺榭除了原始的宗教功能以外，還有觀象功能、軍事功能、賞樂功能、玩樂功能等。人類自古崇高尚天，古建臺榭，今人造樓，而且越建越高，直聳云霄，這種尚天之美，古今是多么驚人的相似。

　　樓，重屋為樓；閣，樓上一種。我覺得樓閣是園林結(jié)構(gòu)形式之美的精髓所在。武漢的、南昌的樓閣掩隱在山水之間，憑欄遠眺“悠悠煙水、澹澹云山、泛泛漁舟、閑閑鳥鷗”。一座黃鶴樓、岳陽樓、一座滕王閣、濯纓水閣，引得文人墨客登高賞景、吟詩作賦，留下了《登樓賦》、《登池上樓》等千古名篇。當然，樓、閣主要功能還是藏書、演講、讀書之用。比如寧波的天一閣、圓明園的文源閣、避暑山莊的窗牖樓等。

　　橋，水梁也。中國橋的形式豐富不能窮述。而園林橋卻以小見勝，以曲寫境。通過橋，行進之中感受景致變幻，取得步移景異的效果。古人為了追求橋的變化，還將橋與亭與廊合而為一，構(gòu)成亭橋、廊橋。廊是園林建筑中最富于游賞功能的建筑類型，幾乎沒有哪個園林沒有廊。盡管廊是一條狹長的通道，用以聯(lián)系園中的建筑，而無法單獨使用，但它顯著的游賞功能，因而習慣稱為“游廊”。它以廊欄為支撐結(jié)構(gòu)，而摒棄墻垛，創(chuàng)造了更多的觀賞空間。它為游人呈現(xiàn)了空靈飛動形象，迎合了“小廊回合曲闌斜”的意境。這里還要說一下園林建筑中的另種形式“軒”，它是指有檻的較寬闊的廊，或者說復廊的盡頭和門交叉處所形成的略寬的建筑空間，因為以廊為軒，所以形成“廊軒”或“軒廊”。我以為軒是極具性格的建筑，依附于廳堂和廊，但軒舉高敞，空間暢豁，自成一景。

　　舫，湖上游賞性之小船，也稱游舫，畫舫。舫被引進園林后，成為船狀的依水型建筑，又稱羊舫。從園林建筑美學的角度來看，舫既是對船的模仿，又是對船的揚棄，它豐富了苑內(nèi)景觀，還能給人以似靜還動、似動遂靜的美感。祝枝山有一書額，美曰：“不系舟”，甚為形象。以哲學角度看舫，它的似舟非舟的性格，陸居非屋，水居非舟的啟示，饒有情趣，發(fā)人深思。讀者暇時去上海嘉定秋霞圃的“舟而不游軒”和青浦曲水園的羊船看看，感受一下“遙相呼應”、“泛虛原不系”的哲理，詮釋了《莊子》的《逍遙游》。

　　門窗墻路，極其普通的建筑，在中國園林的寫意中卻具有了生命。他們表現(xiàn)了園林建筑的裝飾性與技藝美。門，一個出入口卻能體現(xiàn)家族等級，宦官威嚴，甚至于用門樓、城樓的表征來體現(xiàn)，門樓和照壁組合讓人們有序的進入園林，訴諸于人們的視覺，造成入園最先的審美印象，同時使周圍空間充溢著一種靜穆嚴正的藝術(shù)氛圍。而窗本作“囪”，好像天窗形而進入園林建筑，那就變化得及其豐富了?！秷@冶·裝折》寫到的窗形有風窗、漏窗、長窗、地坪窗、合友梢窗、磚柜花窗……真是美不勝收。如果說園林是風景畫，那么，窗就是這幅風景的畫框。有人問及“園”和“苑”的區(qū)別，那么最大的區(qū)別前者有墻圍合，而苑無邊亦無際。中國園林中墻很有自己的特色，通過墻為空間構(gòu)圖提供手段，做到了“園中有園、景中有景。”而墻的形成如云墻、龍墻、紋飾墻的變化，本身成為中國園林建筑的一大特色。園林設計中園路設計有一個總原則，“因景設路，因路得景”。園路在古代建筑園林專著中稱為“鋪地”。路徑盤蹊，長砌多般亂石。

　　中庭或宜疊勝，近砌亦可回文……蓬生襪底，步從個中來。園林大師陳從周先生在《蘇州園林》中描述園林鋪地，要注意與景觀相適應，風格相協(xié)調(diào)，從而相互生發(fā)，產(chǎn)生增值效應。這些園路鋪地洋文圖案，風格雅致被古代匠師稱為“花街”“花界”；被現(xiàn)代人稱為“錦繡丹青路”，更被西方人稱為“東方藝術(shù)地毯……

　　園林建筑是中國園林意境系統(tǒng)的整體生成的一篇藝術(shù)章法。陳從周先生曾強調(diào)，我國古代造園，大都以建筑物開路。蓋園以建筑為主，樹石為輔，樹石為建筑之連綴物也。

　　往事悠悠數(shù)千年，和中國建筑史一般，中國園林建筑承載著中國園林之美走過了漫長之歷程。起始于殷商時代，源長而勢大；當園林美學雨后春筍般地進入宋元明清階段，或空靈飛動，或華嚴端重，或集萃有方，或詩意積淀，成為了園林藝術(shù)的形態(tài)內(nèi)涵，進一步升華為美學——中國園林建筑美學，并在理論領域中更取得了自己的生存權(quán)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