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視野下的節(jié)約型園林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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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隨著城市生態(tài)環(huán)境的不斷惡化，節(jié)約型園林綠地設計逐漸成為行業(yè)的共識，許多有識之士在理念和實踐層面積極探索節(jié)約型綠地設計的原理和方法，并取得了豐碩的成果。目前，對于節(jié)約型園林綠地設計普遍認可的定義是：以最少的用地、最少的用水、最少的財政撥款、選擇對周圍生態(tài)環(huán)境最少干擾的綠化模式（仇保興，2006）。對稱定義，不同學者從不同的研究角度出發(fā)有不同的闡釋，而從人文的視角出發(fā)，筆者認為節(jié)約型園林綠地設計的理念是在時間的長軸上展開風景，在操作層面則體現(xiàn)為對土地肌理的尊重以及聯(lián)合所有生物共建生活家園。

　　1、在時間的長軸上展開風景

　　曾幾何時，在沒有設計師的時代，城市里存在許多令人難忘的風景，如充滿生活氣息的曲折街巷，房前屋后濃蔭蔽日的大樹，菜地里、池塘邊、院長角落里一叢一叢的野花。這些風景讓生活在其間的人們終生難忘，不僅因為它們在一年四季里變化著迷人的景色，更重要的是它們與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伴隨著當?shù)厝艘黄鸪砷L。無論是孩童時代與伙伴無憂無慮戲耍的童年，還是年輕時與相愛的姑娘暢想幸福未來的光陰，無論是中年時在農(nóng)耕暮歸路上與村人聊家長里短的歲月，還是老時在夕陽西下時抽著煙斗閑看落花流水的時光，它們一直都在人們的生活里面。這些風景或許并不絢爛如畫、壯麗如詩，但它們是當?shù)厝松畹囊粋€組成部分，刻錄著當?shù)厝顺砷L的記憶，承載著他們辛酸與快樂、夢想與寄托，是人們在蒼茫大地上定位自我的大地坐標，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歸屬感的認同之物。

　　進入設計師時代，城市里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設計師的城市規(guī)劃藍圖里，那些土生土長的風景由于其貌似散亂無序的特點、世俗與老土的特質被一抹而去，替而代之的是富麗堂皇的現(xiàn)代建筑、漂洋過海的奇花異草。于是乎，城市變得恢宏和有序、壯麗和洋氣了。然而，人們發(fā)現(xiàn)在這樣的城市里生活的并不快樂，因為在巨大的鏟車轟隆開過去后，那些熟悉的風景全部消失，陌生的環(huán)境從天而降，在曾經(jīng)熟悉的土地上，人們仿佛一下變成了迷失方向、沒有寄托的陌生人、外來者。人們失去了認同和歸屬感，怎么可能快樂呢?

　　回到?jīng)]有設計師的時代，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城市的風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成長起來的，而不是在空白的場地上堆砌出來的鋼筋混凝土森林。它們盡管沒有今天的城市設計效果圖那樣絢爛奪目，但實實在在的融進人們的生活中，伴隨著人們一起成長，成為人們生活與記憶的重要組成部分。所以，風景設計不是在電腦的二維空間里勾勒優(yōu)美藍圖，也不是在鏟平的三維土地上堆砌華麗建筑和如畫風景，而是在時間的長軸上結合人們的生活和自然的力量看護風景。在此過程中，設計師作為風景的看護者，通過照看、保護和保存、規(guī)劃和設計、維護和監(jiān)管風景及其組成要素，包括土地、空氣、 水及巖石、石塊和建筑等，從而維護和保障風景、生活在風景中的人們以及他們的生活的健康與可持續(xù)發(fā)展[1]。

　　關于如何在時間的長軸上展開風景，紐約弗萊士河公園可以給我們有益的啟示，在一個巨大的垃圾填埋場中，設計師充分運用自然的力量，在時間的長軸上去生產(chǎn)土壤、培育植物，直至其成為一個健康、高效的城市開放空間?？梢韵胂?，在其初期階段，荒蕪的垃圾堆景觀可能不堪入目，但在時間的維度上，當?shù)氐娜藗儗⒖吹阶匀皇┱蛊鋫ゴ蟮牧α浚沟蔑L景一點一點變美，而每一點變化都將深藏在人們的記憶深處、富有意義[2]。

　　2、尊重土地肌理

　　土地肌理是千百年來人與自然共同作用在大地上刻畫下的痕跡，從表現(xiàn)形式可分為物質和意識層面上的土地肌理。在物質層面上，根據(jù)研究的尺度，又可以分為宏觀和微觀尺度上的土地肌理。前者如城市用地結構和大地山脈水系格局，后者則體現(xiàn)為局部的細節(jié)，如崎嶇的黃塵古道、濃蔭蔽日的大樹、路邊散置的歇腳石、山坡上一層層的梯田等；意識層面的土地肌理以時間為參考坐標則可以分為過去的人文痕跡、現(xiàn)今的生活圖式兩種。前者指過去的歲月里發(fā)生在某個地方的故事、傳說，后者則是人們順應土地的一種生存方式，如街巷生活、河邊生活等。尊重土地肌理體現(xiàn)設計對土地、歷史、當?shù)厝说淖鹬?，對前人生存?jīng)驗、歷史文化的傳承與發(fā)展，對現(xiàn)今棲居者主觀愿望與客觀需求的滿足。因此，設計只有尊重土地肌理，才能適應土地自然進程和滿足人的需求，才能具有蓬勃的生命力。暫且不論維護宏觀尺度上山水格局的連續(xù)性與完整性對人類聚落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重要意義，單看微觀尺度上那些平實、無華的鄉(xiāng)土元素，如池塘、雜灌、石板小道等，對土地的生態(tài)安全和當?shù)厝说纳罱】刀季哂胁豢商娲淖饔谩?/p>

　　而現(xiàn)實的窘?jīng)r則是，為了實現(xiàn)設計師、政府領導或開發(fā)商心目中的宏偉藍圖，許多尋常的土地肌理隨著現(xiàn)狀圖紙上代表它們的雜亂線條符號一起被擦去，一同消失的還有人們對土地的記憶以及詩意的生活方式。或許設計師應該從當?shù)厝说囊暯菍徱暷切┢椒驳耐恋丶±?，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不僅是一條安全的回家路線，更重要的是沿途變化而又熟悉的風景和鄰居熱情的問候，沿街巷散置的歇腳石不僅是一塊塊可以坐下來休息的石頭，更重要的是那些在落日時分坐在石頭上與暮歸人們打招呼、吆喝幾句的難忘時光，蓊郁蒼翠的大樹和其下散置的石頭則不僅在炎熱的夏季提供一個陰涼的聚會空間，更寄托了族人對土地的認同與歸屬、信仰與敬畏，而歷盡風霜的老建筑則傳達了先民順應地勢擇地立基、利用地形和綠樹構建舒適居住空間的經(jīng)驗。除此之外，庭院角落里哪些不知名的雜灌、草花，野草叢生的竹籬笆或石柵欄，在當?shù)厝说难壑型瑯邮强捎H可愛、富有含義的風景。因此，尊重土地肌理意味著設計閱讀、理解土地歷史，傳承和發(fā)展土地文脈。

　　除了物質層面那些可見的土地肌理外，值得珍惜和保護還有意識層面的土地肌理。而對于設計來說，發(fā)生在土地上那些可歌可泣的歷史傳說值得保護和弘揚，而蘊含在人們平凡生活方式下的土地肌理一樣值得尊重、理解和學習。因為，只有認可并尊重當?shù)厝说纳罘绞剑O計才能真正的融入到人們的生活中，成為生活的風景。

　　人類聚落往往傍水而居，無論這種卜居方式的動因是什么，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是長期生活在水邊的人們與水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水邊生活成了人們?nèi)粘Ｉ畈豢煞蛛x的一部分。對此，筆者曾有深切的感受。2006年末，筆者主持廣西德?？h鑒河西橋至中橋濱河綠帶景觀設計項目，在調(diào)查期間真實的感受到河邊人們的水邊生活。沿著鑒河邊的土路順水而下，沿途可見深潭、淺灘、沙洲、浮島和灘涂，兩邊則分布著池塘、菜地和農(nóng)田等，不時可見當?shù)厝嗽诤舆厼┩可戏N菜、修畦，在石頭淺灘上洗衣服、洗菜，在河里捕魚，還有一群群的孩童在河里戲水、游泳，讓人感覺這是一條充滿生機的河流，人與河流共生共榮。于是在后期的設計方案中提煉出水邊生活的設計概念，強調(diào)設計在營建連續(xù)的濱河綠道之余，應保留和完善當?shù)厝怂吷畹目臻g，在改善河道生態(tài)安全的同時改善當?shù)厝说暮舆吷钇焚|。遺憾的是，不久前筆者故地重游時發(fā)現(xiàn)，隨著縣城城市化的快速蔓延，沿岸許多池塘和濕地被填埋，局部河岸被硬化和渠化，一些新建在河邊的住宅區(qū)正在源源不斷的往河道排放污水，而昔日那條富有活力的河道則日漸衰敗，悲哉。而更可悲的是目前的城市濱水空間設計似乎還沒有意識到水邊生活的存在及其重要意義，生活在水邊的人們不是被生冷的混凝土防洪堤擋在水的外面，就是被只供觀賞的濱河綠帶隔離在河道之外。

　　3、共建生活家園

　　工業(yè)時代，科學技術的快速發(fā)展讓信心膨脹的人類自認為可以通過科技的力量征服整個世界，而將其凌駕于整個生物圈之上。而越來越棘手的各種環(huán)境問題，包括環(huán)境惡化、污染擴散、水資源枯竭等則逐漸讓人們認識到對于自然，人們的認識水平還只是管中窺豹、略見一斑，人類只是地球上生存的生物物種之一，人類自身的繁榮發(fā)展離不開生物圈中所有生物的共同努力?；谶@樣一種人類與所有生物平等的生態(tài)倫理觀，關于土地的設計應該是讓人類與生物共建家園。

　　與生物共建家園意味著設計不僅僅為人類營建溫馨、舒適的住所，也為所有的生物營造安全、健康的棲息之所。在建設家園的過程中，不再僅僅依靠人類自身微薄的力量，而是所有生物都參與進來，為了美好的棲息家園貢獻自己的力量，無論是飛鳥、蜻蜓、螞蟻、蝴蝶，還是野草、雜灌等，所有的“土著”都將為了共同的棲息環(huán)境與人類一起營建家園，一起改善場地的土壤、水文、氣候、光照、溫度和濕度，使之成為宜居的境域。在操作層面上，與生物共建家園意味著：

　?。?）還生物棲息的家園 蜻蜓喜歡在草叢中生活，而蚯蚓則適應濕潤、疏松的土壤，蝴蝶對五彩繽紛的花境情有獨鐘，而飛鳥則喜歡將草窩筑在高高的樹梢上，自然界中每一種生物都有它們喜歡的棲居環(huán)境，這種環(huán)境是各種生物在漫長的物竟天擇過程中適應自然并因循自然的結果。所以，與生物共建生活家園的設計首先必須還生物棲息的家園，保留鄉(xiāng)土植被群落、雜灌草花、池塘、濕地，讓生物在其中自由自在的生活。

　?。?）發(fā)揮自然的力量 與生物共建家園意味著在營建家園的過程中，開放場地系統(tǒng)，歡迎當?shù)氐纳镞M來，如本土植被、當?shù)厣铮瑤椭鼈冊谧杂傻纳婵臻g里改善棲居地，促使它們在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自然法則下施展才能以獲得最大的生存空間和最好的生活環(huán)境，與此同時，因借各種生物的綜合力量改善場地生境并實現(xiàn)棲居家園的健康與可持續(xù)發(fā)展。

　　關于如何聯(lián)合生物的力量營建家園環(huán)境，筆者今年在華銀鋁德保生活區(qū)二期濱河綠帶景觀設計中曾做出嘗試。項目基址是德保鑒河上游一段長約500m、寬約18m的河岸，現(xiàn)狀河岸植被破壞嚴重，空曠的河岸上孤立著幾棵楓楊（Pterocarya stenoptera）、垂柳（Salix babylonica）和幾叢竹子（Dendrocalamus minor），地面則被當?shù)氐囊安莺透浇r(nóng)家的菜地所占據(jù)。設計方案沒有套用常見的城市景觀設計手法，即采用大量的鋪裝材料、園林小品以及苗圃植物在場地中構建或堆砌風景，而是尊重場所的土地肌理運用當?shù)夭牧蠣I建安全、宜人的水邊生活空間，并且通過最大可能的保留原有綠色基底、屏障環(huán)境的負面影響、引進本土植物構建植物群落、為生物提供自由的生長空間等措施，培養(yǎng)高效、多樣的生境以吸引本土物種的遷入和棲居，通過人和生物的力量在時間的長軸上營建安全、健康的生態(tài)系統(tǒng)和變化的風景。

　　4、結語

　　綜上所述，在人文的視野里，節(jié)約型園林綠地設計不僅是對土地、水、財政、生態(tài)環(huán)境等成本的節(jié)約，更是在時間的長軸上，基于對土地肌理的認同與尊重、結合自然的力量與所有生物共同營建生活的風景，這種風景記載了人類過去榮耀的歷史、平凡的歷程，闡釋了今天生活在其中的棲居者的理想與需求，并且伴隨著他們在歲月的長河里一起成長，是成長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