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東：巴洛克與當代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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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東

中國工程院院士兼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建筑設計研究院名譽院長王小東發(fā)表的演講中，通過分析建筑風格巴洛克，傳達了王小東院士對于當代建筑設計演變的深沉思考，反應如今“奇怪”建筑影射出的社會風氣問題。他認為建筑們應該回歸創(chuàng)作初衷，遵守職業(yè)準則，堅持創(chuàng)新，抵制一味追求“時髦”、權利、金錢的建筑設計。

以下為演講內容:

今天我講的題目是“巴洛克與當代建筑”，這是我大概從2002年開始考慮的，為建設祖國來寫的。但是今天對建筑理論的考慮、對建筑的思考，主要是對當時系統(tǒng)和變化之下的考慮，因為一旦形成系統(tǒng)的理論就很難變化。我一共寫了十幾萬字，在這里我只挑了幾十段(來講)。

剛開始講的時候，有朋友問我為什么要講巴洛克?我簡單解釋一下。最近幾年的一些建筑，包括國內的國外的，使我經(jīng)常想到歷史上的巴洛克。巴洛克的主要特點：第一是為教皇和權貴服務;第二利用動蕩的曲度和尺面;第三，思想開闊;第四，追求思想。

這是蓋瑞在巴黎博物館做的作品(見PPT)，也使我想到了巴洛克。巴洛克的產(chǎn)生與社會財富的積累有關。人們已不滿足文藝復興建筑的理性與嚴肅，但大量財富掌握在教會與權貴手中時，巴洛克就變成了強調權威和受苦人群的大使。(PPT)這是貝爾尼尼著名的雕塑，是用三維空間表現(xiàn)了巴洛克建筑空間和藝術作品之間的綜合效果。這使我想到了我國當前一個著名的電影導演。巴洛克建筑追求戲劇性的表現(xiàn)，有的甚至成為舞臺演出，還有機關布景，變戲法等。

17世紀是一個動蕩的年代，天主教在反對宗教改革的過程中取得了勝利，為了鞏固教皇和教徒的勝利，加上哥白尼的學說和新大陸的發(fā)現(xiàn)，使得人們對事物普遍存在著懷疑，這是思想上的一個積極表現(xiàn)。

在文藝復興和巴洛克建筑之間還有一段矯飾主義，今天中國的建筑現(xiàn)象里面有很多是這樣，也就是對于歷史上的建筑，例如古典主義的符號拿來亂用，拼湊。今天很多房地產(chǎn)的建筑風格也可以說是矯飾主義。矯飾主義的建筑是消解的、擴散式的，而巴洛克則是有周圍集中向心力的。

19世紀下半葉很像17世紀的歐洲，量子力學、非線性、模糊，對達爾文的挑戰(zhàn)等等。世界建筑的行為和巴洛克相似又有很大不同的表現(xiàn)。但文藝復興、矯飾主義、巴洛克之間的200來年，建筑技術和材料并沒有多大的變化，而近百年的變化太大了。

宇宙中的統(tǒng)一，宇宙、星空都在運動，人的眼界從來沒有如此開闊過。所以在信仰與上帝的召喚中，藝術家們?yōu)榱松瘛⑹浪桩斎贿€有不菲的金幣，目標一致而手段各異，但都被呈現(xiàn)于祭壇之上，為宗教增加了凝聚力。

橢圓是巴洛克建筑空間最常見又最獨特的形態(tài)。橢圓的視覺比較大，不像簡單的二維空間。

巴洛克后，洛可可、古典主義、浪漫主義、折衷主義，一直到20世紀上半葉出現(xiàn)的現(xiàn)代主義約200年的時間內，雖然古典主義是主流，但是建筑的形態(tài)確是五花八門，這些建筑的樣式也從教堂、宮殿被搬到了店鋪。

2012年年初我到巴黎盧浮宮參觀，當時正在展出路易十四和康熙大帝的對比圖。他們兩個人在偉大的陶瓷中辭世。19世紀是一個探求和英雄主義的時代，但法國大革命還是在紅白藍的旗幟下失敗。20世紀是一個發(fā)展和樂觀的時代，人們想征服自然但又不能得逞。21世紀則是懷疑和失落的時代，人們小心翼翼呵護地球，然而是否晚了一點?

建筑師作為一種職業(yè)，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為金錢和權力服務。梵高、高登包括中國歷史上的徐文長等等都是這樣。

建筑師是設計建筑的人，哪怕是一幢住宅，也要花不少“銀子”。何況，絕大部分人還是從開發(fā)商手里買商品房，還得被宰一下。建筑師們?yōu)樯鐣盏目谔?，要通過開發(fā)商，通過具體的業(yè)主來實現(xiàn)。業(yè)主可能代表國家、大老板、企業(yè)、社團，但他們都是具體的人，還掌握著大把的錢，建筑師必須聽從。

心術不正，自我狂妄的建筑師恰恰被某一個或者某一群掌握錢、權的人看中，被委以設計重任。他無視浪費金錢、破壞環(huán)境、民生，文化和人文，只求引起轟動，甚至拿國家的錢財“開個玩笑”，這難道不是很可怕的事情嗎?這種事情在我國能夠出現(xiàn)，說明了什么?無獨有偶，迪拜也是這樣。

100多年前的幾千年內，人們建造空間時，手段還是比較落后的，2000年前來我們用的都是簡單受力拉、壓彎。巴洛克接近自然，包括現(xiàn)在圖里的中國古建筑也是這樣。中國成了世界最大的建筑工地，新型發(fā)展國家興起，石油國家暴富，信仰缺失、價值觀消解、金錢第一、人性扭曲、個人至上的同時，思想空前活躍，創(chuàng)新能力大增，財富積累集中，科技高速發(fā)展，在這種環(huán)境下，建筑活動迎來了新高超，新巴洛克出現(xiàn)了。這是我在2012年開始在腦子里想的。

2004年5月，我在伊斯蘭堡的一個酒店里邊看到了“時代周刊”，封面引起了我的注意，其中有央視的“鳥巢”等建筑。這里提到了庫哈斯，我想說一下，這里提到了一個很出名但是在本國很難實現(xiàn)的建筑師，他說在美國，像我這樣的設計不可能付諸實施，但是在中國我覺得任何事都有可能的。但是這里還說庫哈斯不過是利用國家權力和資金結合的有利條件實現(xiàn)自己藝術野心的投機主義者。

他的一位朋友提出，假如庫哈斯在70年代為智利的獨裁政權設計，世界會有什么反應?

現(xiàn)在可以看出庫哈斯和巴洛克的一處共同點了，央視大樓和巴洛克教堂都沒有花某個私人的錢。都在展現(xiàn)偉大、震撼、戲劇性的場合。但庫哈斯忘了這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你花的理論上都是人民的錢!

巴洛克主要是為教會和教皇服務，為上帝服務，為他們創(chuàng)造視覺、感官、心靈上的刺激，去誘導、征服、迷幻，使信徒們膜拜、崇敬，感到人的渺小，相信贖罪和升入天堂。在那個時代，沒有報紙、電視、廣播等手段，對上帝的信仰便通過巴洛克建筑，通過建筑師的手營造輝煌。

巴洛克建筑的基本特點是：1，全心全意地為上帝和教會服務。2、感受到人類對世界的新認識，思想比較開闊。3、盡可能的采用新材料。4、創(chuàng)造一種全息式的舞臺布局效果。5，非理性地用相心式的動蕩曲線、曲面和橢圓。

我不反對建筑的曲面和曲線，物種各異的曲線和曲面，是在一萬年的生存競爭中最佳選擇，就如人的腦袋為什么長在脖子上一樣，是人類進化到今日的極為有利的成果。近一步說，曲線和曲面是適應環(huán)境的最好形式。那么建筑呢?它遠遠落后于自然，因為它的發(fā)展史和自然發(fā)展視相識，差距太大了。

今天很多物品已經(jīng)擺脫了直線束縛，例如汽車、火車、飛機、計算機等，哪怕一個小小的打火機也是曲面構成。為了追求最佳的速度和效益便向鳥類學習，進入了仿生的時代。如果說我們把一個飛機翅膀設計成麻花狀態(tài)，那就是扭曲，毫無意義了。

到今天的幾千年以后的近幾十年了，隨著新材料的出現(xiàn)，人類大大的拓寬了生存空間。幾年內，設計軟件和施工水平使得在一定的范圍內的建筑空間和形象基本上可以任意塑造。像一朵花，一條魚，波浪型、扭曲成各種各樣的形態(tài)都可以以建筑的名義出現(xiàn)。建筑技術落后于飛機、火車、汽車，但是還在明顯的追趕。雖然沒有仿生的需要，人類追求自然的天性依然存在，于是在一些前衛(wèi)的外國建筑師的帶領下，仿生、編織、塑造等非線性的建筑紛紛出現(xiàn)，成為一種時髦，問題在于價值取向，為什么扭曲?我不反對，但是要問為什么扭曲。

如果建筑隊奇形怪狀的追求是為了建筑更好用，或者為了精神功能的需要，表達一種積極的，有價值的隱喻與聯(lián)想也可以理解。但若削弱了功能，浪費了大量的財務，并對環(huán)境造成了破壞，同時摧毀了中國文明的核心價值，只求怪異，揣摩業(yè)主的偏好，為獨特而獨特，這和仿生一樣，背離了建筑的本源。

建筑方案競選變成了誰的更特別，更“絕”，不然庫哈斯(的方案)在CCTV怎么會被看中?人們忘記了對建筑的綜合評價標準，在一些前衛(wèi)“國際大師”的帶動下，進入曲線、曲面的狂歡時代。好好的超高層大廈，非要扭幾扭才好。我無疑反對曲線和曲面在建筑中出現(xiàn)，劇場鄧鵬的曲面是音響的需要，體育場戶型看臺是實現(xiàn)的需要，圓形、殼體是加大空間的手段。

巴黎的建筑師能否為市民和普通大眾服務?那是不可能的。巴洛克是一個思潮，當時的畫家們、魯本斯、提香、為拉絲開茲等等都來為教皇服務。